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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-02-10
毅耘科技
8561▲ 南宋 刘松年《撵茶图》局部
过去的人对历史不大关心，只对现实关心。今天生活变得富足，所以大家都很愿意了解我们的历史文化。文化比较抽象，文物具象，通过收藏，我们来阐述抽象的文化所带来的乐趣。
受用清福
中国第一次出现收藏热的时候，宋人赵希鹄在《洞天清禄》里写道：
“人生一世间，如白驹过隙，而风雨忧愁，辄居三分之二，其间得闲者才一分耳。况知之而能享用者，又百之一二；于百一之中，又多以声色为受用。殊不知吾辈自有乐地，悦目初不在色，盈耳殊不在声。”
赵希鹄感慨人生过得很快，像白驹过隙。他所处的宋代，还是中国历史上相对繁盛的时代，但每个人一生中忧愁的时候占了三分之二，闲暇的时候只占三分之一。
今天也是这样，每个人都有担心的问题：房子、车子、孩子、票……工资涨不涨，地位变不变，总之发愁的时间居多。你能够有空闲的时候，不过人生的三分之一。那么，能知道这个道理，又能享用这个空闲时间的人，一百个里面也就有一两个。其中大部分人还都是声色犬马，没什么追求。
图片｜宋 佚名 盥手观花图
赵希鹄就说了：我不喜欢声色犬马，自有感兴趣的一块乐土。他下面接着说：
“尝见前辈诸老先生，多蓄法书、名画、古琴、旧砚，良以是也。明窗净几，罗列布置，篆香居中，佳客玉立相映，时取古人妙迹，以观鸟篆蜗书，奇峰远水，摩挲钟鼎，亲见周商，端砚涌岩泉，焦桐鸣玉佩，不知身居人世。”
赵希鹄曾经见到很多老先生搞收藏，多收藏些书画、古琴、旧砚、青铜器。把这些藏品明窗净几罗列起来，时时请些有品位的客人来，大家交流切磋，非常高兴。
唐 “大圣遗音”伏羲氏古琴
最后，赵希鹄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：“所谓受用清福，熟有逾此者乎?”没有任何享受清福的方式能超过此事。
宋代人对生活就有这样高的理解！表面上，这是对收藏态度的理解：实际上，这是对宽松生活的提倡。
今天更应该提倡一种宽松的生活，怡情养性。收藏不收藏其实并不重要，喜欢文化才是最重要的。
西晋 陆机 《平复帖》北京故宫博物院镇馆之宝
灿烂的中华文化
我们今天生活的时代是二百年来最富足的时期，以吃穿而论，更是中国整个历史上最富足的时期。那么，在这样一个历史条件下，为什么要强调文化呢?
首先，文化要依赖个性而生存。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个性。有这样一句话：“越具有民族性，越具有世界性。”只有强调民族个性，才能在世界民族之林占有重要的地位。
1914年，罗振玉出版《殷墟书契考释》，标志着甲骨文进入考释时期
中国与古埃及、古巴比伦、古印度并称为四大文明古国，但只有中国的古文明延续至今，有很多具体的例子可以证明。
比如文字，甲骨文、金文、大篆、小篆、隶书、楷书，汉字是一脉相承的。甲骨文的“日”、“月” 两个字，今天对古文字一无所知的人一看也认识。可古埃及的文字今天已不是官方文字，现在的埃及人不是专业学者，就不认得了。
我们坚守自己的民族文化，很多时候是非常具体的。家具、陶瓷、玉器、杂项等等很多中国文化中具体的东西，都要通过这些具体的东西，来传达我们的文化内涵，强调自己的文化符号。
宋 佚名《槐荫消夏图》
比如，家具里的床，床有两个功能，一个是沿用至今的功能“卧”，另一个是早期功能“坐”。通过了解床“坐”的功能，我们知道了“床前明月光”还有另一解。
再比如陶瓷中的影青，美丽如玉一般的瓷器，它断送了玻璃在中国的前程；玉器中的印玺，印代表个人的信誉，玺代表国家的信誉；杂项中的竹刻，反映文人高洁的情怀。这些都是构成中国庞大文化体系的一个个具体物件。
人一生中最大的乐趣一定是文化带来的，物质带来的乐趣只是短暂的。
炫耀的乐趣
收藏的乐趣是炫耀的乐趣，炫耀既可以通过具体物件，也可以通过物件中的知识。
比如清代常见的一种茶壶，壶盖上写着五个字：“可以清心也”静下心来喝一杯茶，非常快乐。
1983年 顾景舟 鹧鸪提梁壶
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，这五个字有五种读法，你要是知道了就可以炫耀。怎么读呢？这个读法在古代叫旋读，就是转着圈读。比如：可以清心也；以清心也可；清心也可以；心也可以清；也可以清心。从哪儿都可以读起，都可以读通，这就是炫耀的乐趣。
人家拿一把茶壶来，你拿起来这么一读，显得你学问特别大。其实也没有什么，这种旋读不过是文化中的一种小技巧。
很多人都愿意戴玉佩，常拿出来互相炫耀，表明自己有身份，然后还有知识。两人一见面，一个人掏出个玉佩说：“你看我这个，平安无事。”对方说：“那你看我这个，步步高升。”
什么是“平安无事”呢？光素无纹的玉佩，叫平安无事。什么是“步步高升”呢？雕的竹子竹节，节节高升 ，也叫步步高升。
这就是知识的炫耀，包括了知识的整体财富。知识有时要转化成财富，你知道得越多，转化的机会就越多。人家拿出来一块玉，你看，这不就是一块石头吗？一看你就是没有知识。
非比寻常的乐趣
收藏的乐趣是拥有的乐趣。
一个带“大清乾隆年制”款的官窑瓶子，过去摆在清宫里，备不住乾隆还摸过一把，称赞过这瓶子不错；现在你花钱，变成你们家的瓶子，你天天摸着它说“真不错，小心别摔了”，这是拥有的乐趣。
大清乾隆年制贲巴瓶
一开始收藏的人都会有这种不言而喻的初级乐趣，很自然。
还有一个乐趣有点儿耻于言表，但诱惑绝天多数人，就是升值的乐趣。但收藏的升值乐趣，往往跟卖与不卖无关。有的人当年用十块钱买了个瓶子，后来值一千块钱了，他不定非要卖掉才能得到快乐。
表示自己的成功，这也是一个乐趣。
我们毕竟生活在一个经济时代，也无须回避这种大众的乐趣。东西一且有价值，拥有它就定会有乐趣。
北宋汝窑青瓷盆
收藏与投资
对大部分人来说，人们都是一个心理：东西越来越贵，赶紧买两件；东西越来越便宜，那着什么急啊，等到最便宜的时候再买。对吧?
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，全世界的艺术品无一例外地都呈锯齿状上升，这是做过统计的，原因是一百年以来人类生活都变得非常好。
比如元青花的葫芦瓶，一百多年时间里增长了三十五万倍；紫檀的大画桌，二十年时间由几千元变成几百万元；黄花梨就更不必说了！这些极端的例子，都不是每个人应该刻意去追求的，我们更应该知道艺术品中包含的其他价值。
元 青花缠枝「福禄万代」大葫芦瓶
首先是历史的价值。今天从经济上对艺术品的认可，实际是对历史的尊重，用金钱作为标尺，通俗明白。
我们应该知道，历史遗物能留存到今天非常不容易，而能让我们喜爱上，更不容易。我们花费重金购买，就应该知道文化的分量有多重。
再有，古代艺术品中凝结着先人的全部智慧乃至牺牲。因此，收藏这种人类文明行为，在一千年前的宋代就得以提倡。
隋代展子虔《游春图》绢本设色，故宫博物院藏
情感投资
用金钱作为标尺，只是收藏与投资最表象的关系。实际上，它们之间还有更深层的关系。
第一是情感投资。张伯驹先生花重金买了展子虔的《游春图》，最后捐给了国家，不光是境界高，更多的是一份情感，他觉得这件文物不能流向海外。
在中国的收藏历史上，有很多不惜倾家荡产去购买一件古董的事情，让一般人看来不可思议。为什么呢？因为有情感，不是为东西本身，也不是为贪欲，就是觉得这个东西跟我有感情，一定要把它买回来。
清雍正 缠枝莲玉堂春瓶
今天拥有一件瓷器，不需要别人恩准。过去得皇帝说“赏玉堂春瓶一对”， 今天不需要他恩准，自己喜欢、有眼缘有感觉，就可以直接买回家。
在历史面前，我们一定是匆匆过客，任何一件文物都比我们年长，看着一代一代人在它面前走过。拥有一件文物，仅仅是拥有很短暂的时光，只记录个人的喜怒哀乐。所以我们要珍惜自己的生命，更要珍惜历史，珍惜文明。
宋徽宗《听琴图》局部
智力投资
第二个投资是智力投资，任何古物都有它的成因和道理。
比如我们常说的句话：“这孩子不是个省油的灯。”这句话大家都懂，大江南北都这么说，但现在的问题是：什么是“省油的灯”?
宋代人陆游在《老学庵笔记》中记载：
“一端作小窍，注清冷水于其中，每夕一易之。寻常盏为火所灼而燥，故速干，此独不然，其省油几半。”
陆游说得很清楚，灯盏上面有个洞，往里面注人清水，每天一换。油灯一点火，就非常热而且干燥，所以就耗油，搁了水以后几乎省一半油。
陆游的记载虽然很明确，但我们从来没见过这种灯。直到近些年，四川地区才有发现，出土过这样的空心灯盏，里头可以注水。灯盏越大越省油，越小越不省油。
安思远宅邸家具
一般人家里使的就是一盏小油灯，一点捻，油就发热，一热就挥发，费油。为了使油凉下来，在灯盏里面注人凉水，水把热量带走，油就省了。
这种“省油灯”被发现以后，有专家做过试验，注水和不注水比较，大概可以节省40%，说明陆游的记载非常准确。
解释成因是收藏的乐趣之一，解释了“省油灯”的成因，这就是一个乐趣。当你知道了这个成因，就会不厌其烦地跟你身边的人显示，变成生活中的炫耀。
文物的知识由不不知到知之，一定是个最长的过程，当你了解了一个成因，再拥有这件东西，感受是不一样的，收藏的魅力就在于知识和财富的同时积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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